「城鄉共生」,我們要「手護」的是什麼?

作者:張煒森

發表日期:2015 / 05

藝術範疇:視覺藝術

發表平台名稱:《art plus》

發表平台類別:報刊

主題:本土經驗的呈現 / 社會事件與創作 / 教育與承傳

 

或者你可曾有印象,2013年在商場舉辦的「我愛我家——城鄉生活藝術展」,在開幕前夕因有作品「被下架」而取消,除感到惋惜外,繼後藝術家發聯合聲明,也引來傳媒關注,正藉當時城鄉兩者如箭在弦般成為二元對立的關係時,衍生出的問題已超出了土地發展、城鄉關係等議題,也包括商業機構對藝術作品的認知與尊重。另一方面,對於主辦協辦機構、藝術家、參與者來說都不算是件如意的事中,在這個脈絡下,可以想像到計劃要推行下去的路不易走,幸而這個計劃沒有停止過,都總算熬了過去,對於當年「夭折事件」,計劃負責人山地(Sandy)說得隨意,「不要忽視每一步帶來的效益,表面上它可能是失敗的,但可能在不知不覺中產生作用,影響到他人。」雖然有點像社會工作者的口吻,然而,這句話實際包含相當的重量與厚道。

 

「我愛我家」夭折以後的事

 

追溯這次展覽,源於「我愛我家」當中有很多作品未能公開,因此計劃開始「分拆上市」,將原有的規模縮小,配合當時的文化活動及場地做各類的展覽與電影放映會,將「我愛我家」的部分作品重整展出,例如在Kubrick、西九自由野、伙炭開放日、灣仔藍屋,甚至學校也會看到他們的縱影。然後,他們亦做了許多入村美化的工作,例如在粉嶺的馬屎埔村,做路標讓人懂得怎樣走到河邊、做些木製的動物型椅子放在村口。那約在2013年底至2014年的初的時候,馬屎埔不少地方築起了鐵絲網,石家豪在村口的水箱石(用作村口伯伯種菜供水之用)畫下了《花狗》,這些美化工程,不是什麼大型基建,不是推倒重來,也不是現時城市中的古蹟活化,而是參與者及藝術家跟村民在已有的物件與事情上,一手一腳做出來的小手工。在城市中,一直以展覽與放映會的形式讓更多受眾了解「城鄉共生」所謂何事;在鄉村裡,則美化村內環境。亦因此慢慢衍生出遊學團,「手護『城鄉共生』藝術遊學展」,繼承了「我愛我家」在商場展覽的模式,成為另一次較具規模的展覽展示到觀眾眼前。

 

創作中的共生模式

 

在傳媒及大眾的意識下,早就建構出城鄉不能共生的單一思考模式,鄉土往往成為一個邊緣與城市對抗。現時似乎凡什麼關於鄉與農的文化活動,都總有種偏幫村民的感覺,當然,城鄉共生的計劃並不專為村民發聲,山地認為:「我們希望透過展覽,首先讓人反思城鄉共生與自己的關係。」還看尖沙咀的文化中心內用作展覽的空間,其實跟商場有點相似,「這空間其實是一個很大的空間,也是一條通道,它座落於鬧市中,人來人往,一家大細什麼人也有,而且觀眾的層面廣,不限國藉,亦不像傳統畫廊。」從觀眾層、地點上,可看到展覽都是貼近市民,貼近生活的取向。而這次展覽也可算一次延續「城鄉共生」的討論,主要展出了藝術家、年青參與者、以及「農友」的「共生創作」,例如年青人做了三本「東北遊記」的大書;藝術家吳家俊這次著重美學營造,起屋建家創作《一間有窗的房子》,建了個密封的木屋,觀者從門外的「防盜眼」窺看門內一間有窗的房子;藝術家們如羅文樂、周俊輝等與「農友」以單對單的共創如畫如電影海報的「本土農情味II」;也有陶藝藝術家Rebeka Tam 與Ida Yu在馬屎埔村內利用當地農田的泥土製成陶泥,然後開設工作坊讓參與者製作人偶,從製作的時間中沈澱自己對農地的想法;亦有短片《農夫日常》、《泥.人》,讓觀眾了解馬屎埔村內人們的生活及土地的感情與關係。

 

創作與展覽,從廣義來說同是共生模式。先說展覽空間,也仿佛在文化中心中建立出一個和諧的小社群,山地留意到:「文化中心原有很多椅子讓遊人閒坐,但近年似乎愈來愈少」,策展人在這裡放置椅子、其中一件作品是房屋,予人一種可以停留的感覺,而設備也是過往村內及展覽中拿來的,所費不多,從這種靈活變通的策展運作下,既不影響空間的規範,又能凝聚觀眾,跟社會建立出共生的關係。至於創作層面,則從籌組的關係中建立出共生的關係,山地舉了兩個例子,例如製作「東北遊記」三本大書中的年青人,本身便是一次共生的體驗,每人有不同的性格,他們需要在不同的缺點與優點中磨合;而在「本土農情味II」的創作中,當中的「農友」已不限於農民,而是將「農」推向貼近自然精神的層面,當中有中醫也有養蜂人,其中江記與中醫李家麟的一組,源於江記體弱,在創作的過程中,漸漸討論病的本質,有什麼方法可以避免,這些討論正正超越了大眾對於城鄉的想像,而是一種永續發展的關係上。

 

評語:永續才是核心意義

 

永續(sustainability),才是「城鄉共生」計劃中核心的意義,我們活在一個資本主義及自由市場的社會下,已是個不爭的事實,馬傑偉在〈香港能否從「功能城市」轉型為「宜居城市」?〉一文中有提過香港從來都是個「功能城市」,她功能化地服務於經濟發展,讓大眾的生活感變得薄弱,例如港英政府時期,把文化娛樂賣菜集中處理在一個封閉式的政府大樓(或稱作文娛中心)內,老人則視為一些問題,然後建老人中心,最可怕的是大眾順應了這種既功能又單一的生活模式,將其他生活的可能性排外。而政府近年總嚷著那處要土地發展,住屋與發展,成為香港不能迴避的問題,雖沒有正式統計,但似乎「發展」一詞已是「去舊迎新」、「收地發展」的代名詞。另一方面,政府自2013年起則鋪天蓋地宣傳「家是香港」,借用Tim Jackson 著的《Prosperity without Growth(誰說經濟一定要成長)》再思繁榮發展的本質。我們生活安好或富足,實際上包含了持續性,亦包含了心理的層面,如果明天大禍臨頭,我們不會覺得生活安好;如果一個正常家庭,家人或朋友其中一方有難,我們亦不會好受。反觀現實,如果香港真是我們的的家,現在有家人愈來愈變得邊緣化,而我們卻不加理會。中醫李家麟在開幕時提到,有種草藥在港很難種植,但在港卻不難買到,那草藥從何來?這代表著我們正消費別人的土地資源,讓自己滿足。然而,在發展的大道理下,這正是被消失的命題。

 

結語

 

整個訪問中,「闊度」是山地強調了多次的關鍵詞,當中包括了對事情不作前設與結論,不計較結果的思維。當然,將某一概念的定義無限擴張不是好事,但相對社會現時單元的論調中,闊度或是擴張某一概念的定義似乎缺席了。擴闊概有的想法似乎有其必要性,向單一化的思維提出叩問,讓自己能在社會中表達出來,產生更多的可能性。透過共生創作,我們可以看到藝術可以超越「視覺」的範疇,讓人與人重新建立關係。

 

稍為離題一點,再看當下的社會環境,從一個視覺文化的角度下,創意一下子在這個年頭爆發出來遍地開花,梁寶亦提過這些創意比藝術家的創作有過之而無不及。這前題下衍生出來的問題便是藝術家如何自處?而藝術與社會的關係何為?它不一定創意滿溢,而是讓已有的創作有更深度的發展,透過創作重建人與人的關係,不是將藝術立於只是商品或視覺的層面中。能重拾這種創作的力度其實不容易,在香港不少藝文工作者,正朝向這種方面而努力。

 

討論作品及場次:

討論作品:手護『城鄉共生』藝術遊學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