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譚以諾
2016 / 10 / 26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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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溝」電影節2016將於10月底至11月底舉行,引發了不少人討論「溝」(cult)為何物,甚麼電影算是cult?甚麼未夠cult?早前,《蘋果日報》2009年文章〈血肉溝鬼魅 50 Cult片榜〉重新在網上熱傳,就連導演彭浩翔日前也在他的面書上,提出他的港產十大cult片,當中包含了不少我們耳熟能詳的作品,例如《力王》(藍乃才,1992)、《伊波拉病毒》(邱禮禱,1996)和《打蛇》(牟敦芾,1980)等。
近日,策展人之一的安娜撰文〈搞了「溝」電影節 我還不知何謂「cult」〉,力陳cult定義之難。cult片之難定義,從它難以找到對等的翻譯詞就可以看出來。這次電影節把cult譯成「溝」,誠如另一策展人馮慶強所說,主要因為「cult」的混雜與不確定性。中國大陸把cult譯成「邪典」,標明出cult偏邪之氣,不走正路,也點出被人追捧為「典」的一面。台灣影評人但唐謨則把它譯成「靠片」,就是看完影片後,會讓人驚叫一聲「靠」,無它,因為cult片往往是無稽之餘卻能令人拍案驚奇。
Cult片互文的愉悅
Cult這個概念確是難以定義,但要追溯其生成轉化亦未必完全是「不可能的任務」。安娜在他的文章中也有提到Danny Peary經典的著作《Cult Movies: The Classics, the Sleepers, the Weird and the Wonderful》(1981),算是第一本認真地梳理「cult 片」的專書。安娜指出,在書中Peary列出了100部cult片,當中包括世界電影史的經典《大國民》(Citizen Kane,1941)和無數影迷心目中的佳作《北非諜影》(Casablanca,1942)。其實,Peary不是唯一一人把《北非諜影》看成是cult片的,艾柯(Umberto Eco)的文章〈《北非諜影》:cult片與互文拼貼〉(Casablanca: Cult Movies and Intertextual Collage,1984)更是詳盡的說明為何《北非諜影》是cult片。對艾柯來說,《北非諜影》是cult片,除了它有一大堆狂熱粉絲外(cult本意就有宗教上朝拜的意味),還因為當中的互文(intertext),亦即是《北非諜影》中借用了其他電影的角色和影像,形成這部電影的宇宙星河。舉一個華人熟悉的例子來說明,例如《少林足球》(2001)中大師兄鐵頭功與金剛腿阿星在酒吧中唱「少林功夫勁」,樂曲固然是“California Dreaming”,但放在香港電影和周星馳電影的脈絡,影迷們都知道這同樣是指涉王家衛的《重慶森林》(1995)。這就是影迷才會擁有的觀賞快樂,也是艾柯所說,cult成為享受電影的一種途徑,而這途徑,極有可能只屬於影迷,因為只有影迷能夠在轉瞬之間,認出電影與電影之間的聯繫,認出箇中的互文性質,從而才能令影迷朝拜,從而才能成為「邪典」。
午夜場之大爆發
互文是朝拜成「典」的要素,那麼「邪」從何來呢?或許我們可以參考一下美國著名影評人James Hoberman和Jonathan Rosenbaum合著的《午夜場影片》(Midnight Movies,1983)。這書追溯美國午夜場的來龍去脈。1970年代開始的美國午夜場可說是孕育出後來cult片的場地。書中提及美國cult片之王《洛基恐怖秀》(The Rocky Horror Picture Show,1975)、今次「溝」電影節有選到的《活死人之夜》(Night of the Living Dead,1968),還有美國cult片怪傑佐杜洛夫斯基(Alejandro Jodorowsky)的《遁地鼠》(El Topo,1970),都早已被視為cult片之經典。雖然此書是談午夜場,但書末的一章,可以看成是對cult片的註腳。那章的題目是:Rock, Drugs, Drag, Camp, Punk, Gore, and Agit-prop——搖滾、毒品、扮裝、敢曝、龐克、血腥和政治煽動電影。這七個面向或多或少是cult片予人的感覺吧。無它,所謂午夜場,就是不能入主流之眼目的B片(budget film),亦即是另類的低成本製作,因而內容會涉及另類文化如搖滾、毒品和同志文化;而後來的cult片,大概也可以循此路徑去追溯:受影迷追捧、非主流的另類電影文化。
亞洲極限電影的影響
近年,我喜歡用電影過量(cinematic excess)來形容這類影片,不論是製作模式、預算,還是影像內容,都是「過量」於主流電影的。然而,在上述列出的詞組中,缺欠了兩組詞,卻是近年經常拿來描述cult片的,它們就是:殘虐和色情。我們常常說一部影片夠不夠cult,多是從殘虐和色情的程度來看,越是殘虐,越夠色情,就越是cult。這我會是說受到極限電影(extreme cinema)的影響。其中一套惡名昭彰的極限電影是帕索里尼的《沙勞》(Salò, or the 120 Days of Sodom,1975),較近期的一部有《一部塞爾維亞電影》(A Serbian Film,2010),簡單是測度cult影迷接受程度之作。但是,就殘虐與色情,還有更多元素是來自亞洲電影,特別是日本電影。大島渚《感官世界》(1976)中割陽具的場面和增村保造《盲獸》(1969)最後支解的場面,都是我們耳熟能詳的。而近年,這種殘虐與色情,除了依舊在日本出現外——如三池崇史與園子溫——亦於南韓——如金基德和朴贊郁——和其他地方出現。
香港cult片?!
因此,這些另類文化中的元素和字眼,成為描述cult片的常用辭彙。當然,不同的時地有不同的主流/另類分佈,也就會有不同的cult片出現。假設我們抽空歷史時空看,周星馳的電影,就以《國產凌凌漆》(1994)為例吧,既玩了占士邦與王家衛的互文,又有胡鬧與怪雞的味道,更有各種類型「溝合」的情況。但卻因為是周星馳,因為九十年代的大紅大紫,這類cult味竟然成為了香港商業片中的主流,不是另類,亦不過量。是以,把cult放到香港的脈絡去看時,又會有另一番追溯了。
我曾發奇想,若然寫一本關於香港cult片的書,到底會包念甚麼呢?大抵會有《聊齋艷譚》和《玉蒲團》的綺麗男女、《萬人斬》、《刀》和《力王》中的血與肉,《羔羊醫生》、《弱殺》、《人皮高踭鞋》、《滿清十大酷刑》中的色與虐,《人肉叉燒包》、《烹屍之喪盡天良》、《人頭豆腐湯》、《香港姦殺奇案》中的奇案奇情,《愛奴》、《愛奴新傳》、《唐朝豪放女》中的酷兒滋味,《92黑玫瑰對黑玫瑰》、《超級學校霸王》、《射鵰英雄傳之東成西就》中的怪雞趣味,還有一眾導演可談,從1970年代起,例如李翰祥、何夢華、何藩、牟敦芾、桂治洪、邱禮濤、劉鎮偉、陳果、彭浩翔等。
原題為「溯一溯cult片的前世今生」
討論作品名稱:Cult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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